孙英山‖那年拾软枣

◎孙英山

十月下旬的一天，在牟平工作的大孙女休班回老家，应几个朋友之约，一起攀登了家乡著名的桂山。在返回来的路上，她们几个人都折了一些花草和小果果带回来。由于她们不认识这种水果，问我这是什么？看到这些黑黄相间的软枣，见果生情，蓦然间想起了七十年代早期，我在学校教学期间，每年秋天都带领学生给大队果业队拾软枣的一幕幕往事。

我的家乡是一个闻名遐迩的水果之乡，小小山村建村400年来，主要是以种植水果为主。村庄各种水果都栽种，从春果第一枝的大樱桃，到霜降前的柿子软枣，可以说是一个鲜花盛开，水果飘香的村庄。晚秋时节，各种水果都已收获完，唯有压轴的红彤彤的柿子，黄橙橙的软枣挂满枝头，随风摇曳，路人经过都仰目注视。村庄早年，房前屋后，沟坡地堰，荒山丘岭，漫山遍野都是自己生出的软枣苗木。软枣是嫁接柿子的唯一砧木，小苗长到手指粗时，清明前村民有的给它换头嫁接上了柿子。那些来不及嫁接和不想接的，任其自生自灭，有些因为妨碍种庄稼刨掉成了锅底烧柴货，有些做了一些锄镰锨镢等农具的木柄把手，有些长成了根深叶茂粗壮的大树。过去人们对于软枣这种秋果不十分认可和重视，因果又小，下来晚，种又多，形体既不美观，又没有什么吃头。二门后的了当，没人问，没人管。反正是拿着豆饽饽不当干粮，没有把它正儿八经地管理起来。按照节气，柿子到霜降前村民抓紧时间抅下来，漤一漤，该出门的出门，给亲戚朋友后，余下的再拿到市集上去卖。软枣则不然，愿意抅就抅，不愿意抅就撩了。入社以后，大队成立了果业组织，大队果业队统一领导，下设6个果业小组，负责水果的管理与采摘。这样，软枣也不再是后娘的孩子没人管了，大队果业队纳入了各种水果统一管理的行列。

秋天，各种水果都前后相继收获结束，树上就剩下一枝独秀，琳琅满目的软枣了。软枣的种类很多，有黑珍珠，黄玛瑙，玻璃灯，羊奶子等一些品种。软枣的形状有圆形的，椭圆形的，尖形的。软枣个头小，一个一个挤挤挨挨，密密匝匝，像珍珠，似玛瑙，佩戴着多边形小帽下垂着，乍一望去，煞是好看。收获软枣不像其它水果，费老事了，它不能一个一个摘，摘也不好摘，生摘硬扯弄碎了还摘不下来。怎么办？果业队就想起了利用学校学生帮助拾软枣。人多力量大吗，小学生手脚麻利拾得快，用不几天就能把满山满夼千百棵软枣收获完。拾软枣这种活满山跑且不说，就是太累腰腿了，所以没有人乐意干。深秋时节，男劳力在山上刨地瓜，妇女劳力在地里打晒地瓜干，抽不出人手，所以就想起了发动小学生拾软枣。那时学校一到五年级共6个班级，上午出去3个班级，下午出去3个班级，轮流上山拾，由果业队分配一个年级由两个人带领，划片到山上拾软枣。

软枣和柿子一样，别说是母系父本一家人，上阵亲兄弟，挨打父子兵，柿子软枣一个性格，生就一副耐打抗夹的硬骨头。庄稼人都知道“柿子靠夹，软枣靠打”。柿子越夹越结，软枣越打越旺，更新换代，靠来年新生枝条开花结果。因为树高（最高可达30米）树大（最大直径1.3米），采摘就成了难题，所以庄稼人就发明了夹杆，打和夹分别是柿子和软枣的主要收获方法。柿子使用一个特制的轻便的夹杆夹，软枣则是用一个长长的结实的木棍，在树下或者在树上用力敲打。当负责带领学生拾软枣的两个人员用杆子把一棵树的软枣全部敲下来后，学生就开始从四大墒边大圈围低着头，弓着腰或者蹲着捡。敲打软枣时难免迸的到处都是，沟里沟外，包上包下，草丛之中，你得好好瞅着瞧着找着才能拾干净。那些软枣树都有上百年的树龄，从树干韧皮部粗糙黝黑的颜色，年久形成鱼鳞状的斑块，就可以知道它生长的悠悠岁月，沧桑年代。一棵棵环抱不接的大树，打一棵软枣够学生捡半天。这棵捡完了，再捡下一棵。一个地方捡完了，再到另一个处，以此类推。一个班级一个下午能捡几担，领着打的人挑不了，学生往家走每个人用篓子再拐一些。

拾软枣这个活，大人不愿意干，小学生非常乐意，他们腿脚灵便，手头又快，还不知道什么叫累。再者，上山走走逛逛，看看满山的叶红花艳，秋天的自然风景，心情高兴，开心快乐。霜降前后这个时期的软枣，有一些让霜打得都发软了，变成了紫黑色的，有些熟透了也能够吃了，小孩都嘴馋，都想尝一尝。这时，领着捡软枣的果业人员就对学生们说：“不要紧，捡着熟透了的不涩的吃吧”，大家这才敢一边捡，一边捡着熟了的往嘴里送，还时不时地瞅着老师，不过没有经过严霜打的软枣滋生半熟，涩的你也不敢合嘴，难以下咽。大队果业组每天收获回来的软枣，当天晚上就开始叫行，一笼一笼的，群众想要的就前去叫行，定价，起价，喊价，没有再往上加价的，就噶（卖）给你。叫回家的软枣，要用矮的圆的大蹲子筐装起来，薄薄的摆几行，放在门楼上，院墙上，平台上，或用小竹箔摆放搁在凳子上，冬天霜起来。经过霜打的软枣，涩气全没了，一个个紫褐色，收缩后屈屈皮，放到嘴里吃起来凉嗖嗖，哏啾啾，沙酶酶，面烩烩，清爽入口，甘甜如怡，一边咋舌，一边吐着骨（种子），那真叫一个好吃。平日舍不得吃，家家都留着过年拿出来吃，或者来客后招待客人，冬季水果稀缺，来了客人盛上一盘，那是最新颖新鲜的水果了。

软枣，很多人对它了解甚少，软枣是它的土名，它的学名叫君迁子。《本草纲目》李时珍曰：“君迁子之名始见于左思《吴都赋》，而着其状于刘欣期《交州记》，名义莫详。”软枣在植物界为柿树科，落叶乔木，根生或种子生，树根是黑色的，高大树木都盘曲外露，不喜培土，不喜水分，木质部是黄褐色的，纹理细致坚硬。结果早，耐干旱，抗风雪，不用追喂，不用打药，不用浇灌，不用管理，任其自由自在地生长。软枣，是水果界中一种自然的绿色的无污染的最佳水果。软枣，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钙，铁，镁，钾等各种矿物质。营养价值非常高，含纤维素，果胶，蛋白质，脂肪，糖类等，并且有很高的药用价值。

如今，软枣这种水果在农村是不多见了，老百姓都伐了换上了大樱桃，没有给软枣留下一席之地，有些可惜。软枣终究它是水果大家族中的一员，不要使它从此绝迹，还是给它一些生长空间吧。现在回过头来想一想，四十多年前的秋天，领着学生漫山遍野拾软枣的一幕幕往事，恍若就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