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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家】三寸月光(小说)

时间:2022-04-24   浏览:10次

【一】

蓝蓝的一弯弦月,清澈晶莹的月亮河,连绵起伏的月亮山。这是一片静谧祥和的世界。妈妈,爸爸,我的祖先,我的千千万万个兄弟,我所有的亲人都徜徉在这片辽阔的草原。我扬起头,目不转睛地欣赏他们吃草的姿势。我生怕我啃吃丰美青草的瞬间,一抬头他们就不见了……

“爹……”

雷声般的叫唤,不仅扰乱了我的美梦,也惊飞院落里寻食的一群雀儿。狗日的阿黄闻声而来,使劲摇着尾巴,围绕刘小锤的腿边蹭来蹭去。风风火火的刘小锤有些不耐烦,狠狠地踹了阿黄一脚,痛得阿黄“汪”的一声夹着尾巴逃之夭夭。活该,这孙子的德性就是贱,平时为了一口吃的,抛弃所有的尊严。

刘小锤支好摩托车,向我径直走来。圆滚肥胖的刘小锤拍了一下我的背,伸出大脑袋左瞅右瞧我的全身,就像以前没见过似的。从刘大锤的嘴里,我知道刘小锤太多的事。我慢条斯理地倒嚼着胃里的碎草,懒得搭理他。

“锤子,你怎么回来了?!”

刘大锤从屋里走了出来,一张老脸的微笑,挤成核桃褶子似的。刘大锤也走到我的跟前,又问刘小锤:“锤子,你看大黑子干啥?现在又不犁田插秧,嘿嘿……”

“爹,我琢磨着大黑子有两百斤肉,我想跟爹商量商量,我把大黑子杀了,牛肉送人,爹,现在城里人就喜欢乡下的畜牲,说什么原生态……”刘小锤扭头说道。

刘大锤脸上的笑突然僵住。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跨步上前,紧紧地搂住我的脑袋,哽咽着说道:“我不同意你杀大黑子,大黑子在我家干活八年,临了你还要杀他,你……你也太狠心了!”

“爹,这大黑子也老了,只剩下一颗牙了,不杀也会死的啊!您老今天怎么了,这是?!”刘小锤惊讶地说道。

“你要杀大黑子,你连我也杀了吧!”刘大锤跺脚骂道:“爹也老了,爹都六十多了,你娘死得早,你一家子又住在街上,我一个老头子整天守着空院子,幸好有大黑子给我作伴,给我壮胆,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要杀我大黑子……”

“爹,你说话真难听,我和翠花也不是不孝敬您,让您搬到街上和我们一起住,您又不干,到头来成了我们的不是了,爹,大黑子不杀了,您老莫生气,我走了……”刘小锤有些悻悻不平,转身离开。

“锤子,家里有鸭蛋,你带一些给我孙子吃……”刘大锤跟在后面喊,摩托车屁股“嗡嗡”声响,扬起的灰尘全部扑在刘大锤的脸上。

刘大锤伸手抹了一下脸,又向我走来。那干巴巴的手掌,顺着我的背心来回摩挲。我见不得刘大锤对我示好。

刘大锤啊刘大锤,你儿子要杀我,杀就杀呗,我给你老刘家苦干了八年,最后身上的肉还能给老刘家撑门面,这不是好事吗?!你阻拦个屁,你以为我能感激你刘大锤啊,门儿都没有!

我回过头,瞟了一眼刘大锤,我没有说话。虽然刘大锤也听不懂我说话,但他知道我恨他。

【二】

破罐子破摔。我和刘大锤唯一的相同之处,恐怕就是这副臭脾气。自从刘大锤在我身上留下永不磨灭的痕迹,他几乎不冲我发脾气,甚至一直刻意和我交心做个好朋友。

刘大锤闲得蛋疼。庄稼地里的活儿越来越少,我闲他就闲。除了做饭洗衣服,这个老家伙没事就给我喂草。早晚的时候,刘大锤总要将我牵到河边,满足我吃上一口青草和喝上一口清水。

八年的时间,我一直呆在刘大锤的身边。我很想换一家主人,哪怕天天起早摸黑干活,哪怕天天三餐不饱,我也愿意离开刘大锤。身强力壮的前几年,我确实高兴了几次,那是几个牛贩子围在我身边讨价还价,要将我买走。但每次都被刘大锤硬硬地拒绝。满脸堆笑的牛贩子们追问为什么,刘大锤冷冰冰地说出的话,令我笑到今天。

他说我是他兄弟!刘大嘴啊刘大嘴,你爹娘怎么给你起名叫刘大锤呢?

我叫他刘大嘴,没有一点冤枉他的意思。刘大锤每天和我相处几个小时,我就得聆听他几个小时的啰嗦絮叨。

牢骚话,心里话,你去给你儿子儿媳孙子说啊!刘大锤,我还真是我把我当成兄弟啊!

刘大锤的亲近,令我浑身不舒服。我意想不到的是,这狗日的阿黄甚是羡慕妒忌恨。

刘大锤佝偻着瘦小的身子,在风中摇晃了一会儿,收回眺望的目光,独自回到屋里。阿黄还坐在院子的地上,远远地望着我。“汪汪”,阿黄哽咽的声音有些凄凉,他喊道:“好险啊好险啊,你今天好险被人杀了!汪汪……”

我一听火冒三丈,围地一圈,没有挣脱被栓的缰绳。我狠狠地骂了一句狗话:“滚!”很多时候,我很想在刘大锤的面前,也这样恶毒地谩骂他。

我很少说话,除了“昂昂”地叫唤“妈妈”之外。我能听懂人话,也就能说人话。但我从来没有说过人话,妈妈千叮咛万嘱咐过的。我记得妈妈讲过,在我爷爷的爷爷的某位祖先,开口说了人话,成就千古美谈的牛郎织女之恋。说句人话,成全人愿,祖先却落下活剥牛皮、肉作牛干的悲剧。

人话,是不是带有邪恶之神的诅咒?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我不知道,刘大锤也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三】

四间白墙瓦房,明亮的玻璃窗户。瓦房外,一溜整齐红砖围砌的院落。院落有两间脚屋,其中有我居住的一间。我就在这院落里出生,长大。刘大锤说过,刘小锤也在这里出生,长大成人的。

院子很冷清,除了刘大锤之外,只有我和阿黄住在这里。风吹院落,落叶有声。我一直无法想象,就在这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刘大锤是怎样将刘小锤拉扯长大的呢?

“那孩子从小就淘……”每当刘大锤提起刘小锤小时候的事,笑得两只眼睛合成一道缝。就在前些天的日子里,刘大锤老是重复提及少时的刘小锤。

刘小锤从小就没娘。刘大锤说桃花难产,保住了儿子没有保住娘的性命。刘小锤不是刘大锤的克星,是刘大锤的宝。是含在嘴里怕融化,捧在手上怕摔着的宝。一把屎一把尿,刘大锤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抚养着。刘小锤越长越高,胖嘟嘟的,一点也不像刘大锤瘦瘦的腰板。

尽管刘大锤像只瘦猴子,在村子里算得上是精明的人物。在家开个小杂货店,算盘在头顶上敲得叮当响。毫无疑问,刘大锤的小日子过得殷实,刘小锤比同龄孩子的身板也要厚实得多。

随着年龄的增长,刘小锤越来越淘气。稍不留神,刘小锤就溜出家门。爬树掏鸟窝,下河捉鱼鳖,经常单枪匹马,轻装上阵。刘大锤整日担惊受怕,恨不得将刘小锤拴在身上。

本来刘小锤是有队伍的。那日下午几个人偷了二奶奶家的一只老母鸡,带到村口的田里。将泥巴裹住老母鸡的全身,点燃稻草,用火烧烤。香味渐渐散溢出来,掏出泥巴,敲开。浓香的烧鸡流着油,几个人一下子啃得精光。村东的德和也吃了美味烧鸡,可一回家就偷偷地告诉了二奶奶。刘大锤揍了刘小锤,赔给二奶奶一只老母鸡。刘小锤挨了一顿打,家里还赔上东西,这种窝囊越想越气愤。就在当天晚上,他将几个小伙伴全都叫到村口,一拳头将德和掀翻在地。

一个姑娘在杂货店买了一个装开水的暖水瓶。出门的时候,一时内急,姑娘将暖水瓶放在杂货店门外,急匆匆地跑进厕所。刘小锤正好撞见,掀开盖子,掏出鸡儿对着瓶口,哗啦啦地洒进尿液。姑娘回来后一提暖水瓶,感觉重了分量。旁边刘小锤连忙解释,说爹叫他试试暖水瓶保温怎样,里面装了热水。事情还是败露,刘大锤赔了一个新的暖水瓶。

“大黑子,你说我那锤子咋这样淘呢……”刘大锤问我。我望着刘大锤一脸的兴奋,我觉得刘小锤不是刘大锤的儿子,应该是刘大锤的爹。

【四】

与刘小锤的童年相比,我就幸福多了。因为我有一个漂亮的妈妈。

妈妈是刘大锤买回来的。那个时候,刘大锤种了五亩水田。刘大锤将妈妈买回家,除了犁田铧地,目的是为了生牛犊。大牛犁田,小牛卖钱,这是牛贩子的一贯伎俩。

我在出生后的几个月里,一直藏在妈妈的肚子下,不敢跑出来。没人的时候,我才敢溜出来,看看院子里的一片天。刘大锤是个啥呢?妈妈说是主人。主人是个啥呢?妈妈耐心地告诉我这个世界的源头。

妈妈一身黄色的毛,体格健壮,一双大眼睛清澈透明。我知道,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牛大锤牵着妈妈河边吃草,我紧紧跟在妈妈后边,妈妈也是走一步一回头,生怕我走散了。

每天晚上,妈妈就和我促膝长谈,教我怎样做好一只牛。告诉我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妈妈说隔壁家的那个兄弟,吃了庄稼地里的玉米苗,就犯了大忌。走路的时候,我喜欢连蹦带跳,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妈妈说这也犯忌,做牛要稳重,一步一个牛脚印。

我对世界充满无限的好奇。我的头顶怎么老是痒痒呢?妈妈说那是要长角。什么是角呢?刘大锤有角吗?妈妈听后,笑了笑,不屑地告诉我,在这世界上,只有几种自然体才有角的。角,是牛的终极武器。妈妈的角很短,她在墙壁上摩擦了几下一只犄角,像刘大锤磨刀子似的。妈妈的角痒痒。妈妈说我的角在两岁的时候有一尺二寸长,是天下最厉害的杀器。角,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家族,更能保护人类。妈妈教我用角的技法。技法也许一辈子不用上,但必须会使用,必须教会后辈。据说这是祖先牛魔王的遗嘱。

有一天,我和妈妈正在牛栏里聊天,有两个人走进院子。妈妈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轻轻地告诉我,是刘小锤和翠花回来了。

“翠花,过来看看,家里下了小牛,好黑的毛啊!”胖乎乎的男人喊道。

“哎呀,真是啊!这小牛真好看!”声音很像黄莺鸟儿那般清脆响亮,我忍不住从妈妈的胯下伸出头。

这就是刘小锤?刘小锤身材高大,胖乎乎的,方脸盘子倒也挺白净。我望了望他身边的人。这是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长发披肩,弯弯细眉,鲜红小嘴。我瞅着女人高耸的胸,浑身火般的燥热,不禁舌干口渴。

“滚回去!”妈妈低沉地骂我。

这是母亲第一次骂我。等他们离开,母亲又教我怎样收敛欲望的心法。我尝试了一下,渐渐心如止水。母亲轻轻告诉我,女人是翠花,是刘小锤的媳妇,刘大锤的儿媳。

刘小锤是村长。村长是嘛玩意儿?我不知道,我问妈妈。

刘小锤有媳妇,刘大锤的媳妇呢?妈妈只知道刘大锤的媳妇叫桃花,很久以前就死了。

刘大锤的媳妇怎么会死呢?我会死吗?妈妈会死吗?妈妈长叹一声,说自然万物都有生与死,只是迟与早罢了。我在出生的第六个月,第一次听到死的话题。那一夜,我失眠了。

【五】

天黑了。月亮从院墙顶头爬了出来。我扬起头,眺望那一轮圆圆的碧玉盘。那里面就是我的故乡吗?我不由想起下午那个美丽的梦。

月光如水,铺满院落。我沉浸在苍白的世界里,不时地遥望头顶的天空。很多时候,我觉得这枚忽圆忽缺的月亮,有时像一把刀子,有时像妈妈的眼睛。

“咣当”,刘大锤推开房门,微颤颤地捧着一盆水,走到我的跟前。

“喝吧,老伙计!”刘大锤喘了一口气,说道。

我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一下,水的味道酸酸的。刘大锤从墙脚拿来一只凳子,坐在我的旁边,看着我喝水。我知道,这个老家伙又要婆婆妈妈地絮叨。

刘大锤从口袋里摸索半天,摸出一支香烟,点上。烟头的红红火光,随着他眼睛里的光亮,一起闪烁。

“咳咳咳……”,刘大锤吐出呛人的烟雾,咳嗽半天才冒出声音:“老伙计,咱家的锤子肯定遇到麻烦了……”

“这城里人怎么就喂不饱呢?城里这个人怎么就喂不饱呢?城里这个人又是谁呢……”刘大锤紧缩眉头说道。

你刘大锤不晓得城里这个人是谁?你刘大锤佯装个啥呢?我一听就乐了。这个城里人是石书记,我都晓得,刘大锤怎么不晓得?但有一点刘大锤是不晓得,牛能喂得饱,狗也能喂得饱,人是喂不饱的!别看这些是所谓人类的家畜,畜牲也有遏制欲望的心法。

“我听说石副县长好像犯事了,这又是喂谁呢?咱家锤子当个村干部干啥呢?做个小本生意那多好,多省心啊,唉……”刘大锤长长叹息一声,说道。

石副县长犯事了?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听刘大锤说。副县长是个什么东西?石书记,我倒清楚一些。

在我三岁的时候,石书记经常光顾这家院落。那个长得像刘小锤一样胖乎乎的石书记是乡党委一把手,刘小锤是村干部。石书记来谈工作,正常得很。不正常的是,石书记突然将刘小锤调到西河大桥建设指挥部,日夜蹲点,但他还是经常光临这个院落。

那天晚上,还是阿黄悄悄地告诉了我。下午的时候,刘大锤给刘小锤送饭回来,推开门一看,他和阿黄同时看见石书记和翠花赤条条地抱在床上。刘大锤火冒三丈,抄起棍子要打石书记。阿黄学着石书记的强调,很淡定的低吼了一声:“老刘莫动”,接着很淡定地说道:“这事莫张扬,为了你儿子和你儿媳,我能提拔你儿子,也能灭了你儿子!老刘莫生气,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畜生!”我狠狠地骂道,“你怎么不咬那个畜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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